发表于: 2012-2-3 17:19:2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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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帖最后由 一品飞云 于 2015-4-13 02:28 编辑
农历庚寅年二月二十九,适值清明。与朋友约好一起去爬泰山,让思绪远离这没完没了的喧嚣和庸庸碌碌的生活,在原始宁静和苍茫秀美的山林中净化近日来躁动不安的心灵。登岳,不求超度,只求灵魂的恬静;赏岳,不为虚荣,只为一世的虔诚。 按照和朋友的计划,二十八日下午一切准备完毕,便开始了我们的旅程。
初春的省会天气很好,柔和的空气中飘扬着人们假日的愉悦和欢欣,道路两旁的格子铺、旅馆和服装店也都装扮一新,准备迎接中国这充满了象征性意义的传统节日。午后的阳光普照着寒气渐消的济南,汽车在起起伏伏的鲁中丘陵颠簸着,很快驶出长清,进入泰安。 孟子曾曰:“孔子登东山而小鲁,登泰山而小天下”,泰山的雄伟壮观,一直以来为我所神往,自己也一直在期待着有朝一日能登上泰山,仰摘星辰,俯瞰神州。壮志凌云于五岳之巅,圣洁与虔诚情满于天下。会临泰山极顶,览众山而小天下,不只我一人有此奢求吧!
几个钟头的车程,伴着微微的暮色,我们来到了泰山脚下。来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象着泰山的样子,脑海中不断搜索着以前见过的有关泰山的各种图片,一张张不同的图片粘合成我对泰山的最初印象。黄昏中与泰山的初见,犹如一张巨大的泰山宣传画在我面前无限的放大开来,山的轮廓最后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夜色里,留下的是苍苍茫茫的树影和云蒸霞蔚的幻想。 迈过红门高高的门槛,犹如得到超度的灵魂与尘世遥遥相隔,前面是梵音靡靡的仙境,回首是人潮涌动的尘嚣。石板小路两旁摆满了香火摊位,有供果、纸钱,还有檀香……,这是几千年以来泰山香火鼎盛的见证,数千年以来,不管是帝王将相,还是布衣百姓,不管是文人骚客,还是尼姑僧侣,都希望能够登上泰山,烧一炷香,吟几句诗,诵几页经,保佑一家祥和,万世太平。他们虔诚的膜拜跪出了一条朝拜之路,圣洁的仰望托举起泰山的祥云。夜色中,我也在考虑是否也一步一拜,两步一跪的登上泰山极顶。但我没有,我心里只是在默默地祈祷:“这就是几千年前秦始皇同诸位儒生南辟山道,登山封禅的山道吗?这就是陈香救母勇闯天庭的通道吗?这就是乾隆爷曾16次登临怡情而忘返的泰山吗?这就是惜抱先生冬日登临而作绝世骈章的泰山吗?如果是,虽然泰山老奶奶没有保佑他们家国长治,万寿无疆,那么就请职掌泰山的众位仙家来保佑现世百姓安居乐业,拯救国人于道德沦丧、信仰缺失的水深火热之中吧,家国和谐平安,黎民众生永远都不会忘记对泰山的祭祀和膜拜”。
夜色渐渐暗了下来,沿着石阶拾级而上,幽暗寂静的山路上,时而有游客低头走过,山中流水潺潺,叮叮咚咚,像是古时的滴漏,在记录着时间和历史走过的痕迹,几千万年过去了,如果这流水是一部史册的话,那么这部史册完全可以用卷帙浩繁来形容了。路旁的松柏在夜色中张牙舞爪,心里便想,这些树,没有几万年,也有几千年了吧。沧海桑田,它们或许早已看透了这纷纷扰扰的尘世,一年一年都会有一批批不同的游客走过,有黄袍马褂,有西服革履。有的来过一次就再也不会来了,有的被史册载为永恒,有的如沧海一粟于尘世的轮回中消失得无影无踪。我双手摩挲着古柏的枝干,心里便想这些树没有仙气,也有灵气了吧!此时,山下千家万户的灯也相继亮了起来,路上流动的车灯和静谧的街灯像是一条美丽的银河,天上繁繁点点的星光与人间的灯火遥遥相应,这种埃舍尔似的轮回,让我一时将天上的星光看做人间的灯火,而将人间看做天堂。古柏深处的寺庙里,石阶两旁的老店里都静静地散发着宁静而祥和的光,似乎几千年前它们就一直守候在这里,等待着一个人,一个古老的梦,一个与信仰有关的故事。
后半夜,登上泰山南顶,著名的碧霞祠就坐落于此处,她每年都吸引着一群群来自五湖四海的香客前来祭祀供奉,她就是碧霞元君,民间称之为泰山老奶奶,模糊地记得在明代《东岳碧霞宫碑》上有这样的记载:“元君能为众生造福如其愿,贫者愿福,疾者愿安,耕者愿岁,贾者愿息,祈生者愿年,未子者愿嗣,子为亲愿,弟为兄愿,亲戚相愿,靡不相交愿而神亦靡诚弗应”。碧霞元君千百年来一直以平易近人、和蔼可亲和好善乐施的女神形象存在于黎民众生的心中,世代皇帝将相在此许下治世的宏图大愿,布衣百姓许下家人安康的祝祈,也成了世世代代劳苦大众情感和梦想的一种寄托,也是中国历史上山神崇拜的一个文化符号。我在香火缭绕中走进祠内,长跪于元君面前的蒲团上,许下自己寄存于心中已久的愿望,颤巍的双手紧握着白烟缭绕的三炷香虔诚的敬上,这三炷香不仅是一个与生民有关的希望,更像是一个古老而又圣洁的牺牲。
二十九日凌晨三点左右来到南天门,假日登山的游客在此汇聚,熙熙攘攘的人群依旧无法抵挡泰山极顶的严寒,沿着宽敞的天街向日观峰走去,凌晨的天街在淡淡的月光下显得更为冷清,伸手几可摘到天山的星辰,不由得想起了郭沫若的诗:“远远的街灯明了,好像是闪着无数的明星。天上的明星现了,好像点着无数的街灯……街市上陈列的一些物品,定然是世上没有的珍奇。你看,那浅浅的天河,定然是不甚宽广。那隔着河的牛郎织女,定能够骑着牛儿来往”,我禁不住看看天街两旁有没有牛郎织女的身影,却发现路旁都是参差不齐的断崖。
凌晨四点,寒风中我们登上日观峰,日观峰一带奇石成群,有的竖着,有的躺着,有的斜着,借着远处的天光,一块块奇石像是静心打坐的诸佛,又像是一群群等待日出的香客,几千万年前它们就一直等在这里,眺望着东海,眺望着孕育红日的东方,几千万年过去了,他们的灵魂幻化成块块奇石,一直守候在这里,护佑着旭日,祈福着苍生。我默默地坐在日观峰一块光滑洁白的巨石上等待着日出的那一刻,远处信号塔上的红灯在薄雾中一闪一闪,脚下是古代庞大的庙宇建筑群,身边是一幢充满现代气息的旅馆。六点一刻,在天海相接的地方出现了一条红线,周围的云彩霎时变成五彩缤纷的朝霞,一片片,一簇簇,天宇散绮铺锦,一派灿烂夺目。我知道,太阳正在东方慢慢升起,此时等待已久的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,在欢呼声中,太阳好像受到什么鼓舞似的,在混沌中一点点探出头来,揉揉忪醒的双眼,跳出了地平线,彤红的光芒将山顶上的人群、石块、庙宇、碑刻、旅店染成了橘红色,接着又是一阵欢呼。此时我突然想起了惜抱先生《登泰山记》中的一小段:“日上正赤如丹,下有红光动摇承之。或曰,此东海也。”虽然我没有见过如丹的旭日倒映在海浪翻滚、红波摇动的东海上的奇景,但我也充分领略到了泰山日出的壮美磅礴。
太阳出来了,但寒气尚未完全消散,同朋友于晨光中欣赏着泰山的碑刻,凝望着康熙爷手书的鎏金大字,轻抚着遒劲有力的隶楷行草,“天日苍茫”、“呼吸宇宙”、“置身霄汉”、“青碧丹崖”等大字与《纪泰山铭》遥相辉映,唐刘仁愿,宋赵明诚,元徐世隆,明朱衡,清阮元及施闰章等历代名流的题刻也历历在目,顿觉时空错乱,我仿佛听见帝王封禅的钟鼓声,凿子与石壁的碰撞声,苍生祈愿的心声,古代文人的觥筹交错声,声声入耳。双手抚摸着书页般的岩层,这形成与3000万年前新生代的泰山,有着28亿高龄的温润如玉的泰山石,从史前文明到人类社会,从夏商到明清,经历过江山易主血色山河,见证过沧海桑田世事变迁。那书页般的岩层,不仅仅是历史的沉积,更是人类文明的积淀。 观赏完峰顶的碑刻,我们就慢慢向山下走去,站在天梯上极目远眺,但见群山尽秀,青翠苍郁,云雾相拥,白云若雪,轻雾如纱。十八盘,一千六百级天梯,像一根古藤,一根葛藤,曲曲折折,缠绕盘旋在山间,便有了一种“曾经沧海难为水,除却‘泰山’不是‘山’”的感受了。
下山途中,我们有幸见到了泰山挑山工,但我所见的挑山工并不像书本上说的那样“年轻健硕,黝黑的肌肉和黢黑的皮肤”,而是中等身材,四十多岁的光景,脸色苍白,衣服破旧,肩上挑着一担子货物,用青黑色的帆布遮盖着,在山路上一步一个台阶缓慢地向山上走去。或许在游人看来,泰山挑山工仅仅就是背着一担简单的货物登一座山,但在挑山工的心中,这不仅仅是登一座山,而是肩上担着一座山的重量在勇攀生活的高峰吧!
二十九日下午,跟朋友来到了山脚红门,也就是泰山的山门。两天的时间,仿佛是亲身经历了一段几千年的历史,红门的门槛就在眼前,身后依旧是泰山福地的香火鼎盛和祥光笼罩,眼前却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凡尘,我不忍迈过这道门槛,但我最终还是迈了过去,用佛家的话说因为这也是一个轮回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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