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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夕是我国最具浪漫色彩的传统节日,近年来,更是被赋予了“中国情人节”的现代文化涵义。在这个传统与现代相结合的节日里,我们特别推送这篇文章,邀您一起来了解潮汕地区独特的婚嫁习俗。
风俗,是一个地区长期形成的风尚和习惯,所谓“千里不同风,百里不同俗”,风俗往往与这个地方的文化息息相关,并作用于生活的方方面面。如果追根溯源进行分析,可以从中看出地域人文意识、文化心态和历史积淀,继而揭示当代人的文化品格。潮汕地区的婚嫁习俗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。
我的家乡是潮汕地区的一个千年古镇,坐落在与汕头市区隔海相望的岛屿上,由于与陆地靠得非常近,镇上的人们从来没有岛民的心态。如从半空中看,这个风光秀美的岛屿像一只小船温柔地依偎在陆地的怀抱中。1000多年前,避难的中原人乘桴登岛,开创了椒衍瓜绵的古镇文明。由于道统传自中原,所以一切都带着浓郁的华夏古韵,婚嫁习俗更是古礼盎然,俨然文明的活化石。
婚嫁分为嫁和娶两个环节,先说嫁。在我儿时记忆中,这桩人生的大喜事却通常是哭哭啼啼的,喜庆的气氛往往浸染着泪水。在我国许多地方,哭嫁是一种风情浓郁的文化传统。在台湾,婚礼上哭叫作“哭好命”;在鄂西山区的土家族中,哭几乎成了婚礼的主体,不但新娘哭得死去活来,九个伴娘也陪着号啕大哭。一般而言,不论哪个民族的传统,都有其历史渊源,例如,土家人的哭嫁有两个历史因由:一是封建时代改土归流后表达对故土的留恋,二是母系社会向父系社会转化后属于母系社会的最后一曲挽歌。
在潮汕地区,哭嫁没有土家风俗那么典型,但是也有类似土家人的情结,更多是像台湾人那样为命运祈祷。那哭明显不是悲伤,而是带有一种说不出的美,所以令人难忘。
古镇管出嫁叫“出门”,在过去,大凡姑娘家到了一定的年龄,父母就暗地里和媒人商谈,称为“放声”(开始找人家的意思)。那时候,几乎所有的亲事都要由媒人撮合,自由恋爱的男女是被视作异类的。媒婆为了银子拼命跑腿,经过一段时间的物色,确定对家,就会安排双方见面。这次见面非常重要,双方出场人物都要精心安排,需经验丰富的“老江湖”,才能在极短时间内看透对方。未来的姑爷更是忐忑,因女方家长要测试男方的经济能力、社交经验和生育能力,为此,有时会使出很多匪夷所思的怪招甚至损招。经济能力要靠多方打探;社交经验主要看临场的言谈举止;唯有生育能力无法判断,那就要动脑筋了。采用最多的方法是在茅房放一粪箕草木灰,准新郎喝多了茶水必然要如厕,即可通过草木灰来验证其“水路”是否强劲。如这三关挑不出什么毛病,并且生辰八字相合,就可以安排婚事了。和别的地方一样,定亲、送聘等,每一桩事均由媒人参与操办,时间由算命先生择定,一点儿马虎不得。
出门的前一天晚上,新娘沐浴更衣,请好命的老太婆为之梳妆打扮,贴黄插花,遵循古制。这时候新娘嘤嘤的哭声就拉开了哭嫁的序幕。我总认为哭嫁未必单纯是风俗,设身处地想,一个不谙世事的姑娘即将结束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,离开熟悉的家和亲人,到陌生的地方生活一辈子,想到前路茫然,不免要大大地心酸了;而家里的亲人们看着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就要成为别家的媳妇,哭也在所难免——此俗形成的根源大致在此罢。
此后,按习俗新娘至少还要再哭几次,一次是出嫁前夜,一次是迎娶时,后一次哭尤为重要,称为“煮甜圆”,人们相信泪水是娘家的“财气”,一定要留下的。《中国民俗大观》中关于粤东婚俗部分有这样一段叙述:
新娘子离开娘家时,要大哭一场,以表对父母的孝心和对诸手足的骨肉情深。如果新娘子乐而忘“哭”,那么伴娘就会偷偷拧她一下。新娘得到提示,当然就照哭如仪。
无独有偶,我想起故乡一件有趣的事:某家嫁女,男方迎娶的队伍已齐集门前,喜乐喧天。不知怎的,新娘却怎么也哭不出来。母亲守在门槛,见女儿脸上无半点泪水,遂呼“老个啊,想办法”。情急之下,老父亲抡起巴掌朝女儿面颊用力扇去,新娘子“哇”地一声哭了出来,于是放行,皆大欢喜。
我至今仍觉得好笑,但也由此领悟到习俗的力量。风俗根植于一定的社会土壤,却反过来约束人们的行为和意识。现在,婚嫁仪式中再也看不到这哭哭啼啼的场面了,谁也不会认为哭与吉祥有什么联系,这是因为随着社会文明程度的提高,旧的观念发生了嬗变。
再说“娶”,主角转换成男方,其过程好像一出歌剧。男方要派出队伍来迎娶新嫁娘,旧时是四抬的大花轿,新中国成立后移风易俗,花轿没有了,改成新郎及其亲朋来接人。从女方到男方家这段路有讲究,要挑老路走,以示不忘本、照老规矩,路程则尽可能拉长,表示风雨同路、长长久久。
来到夫家,早有鼓乐相迎。这时迎亲队伍不能猴急地跨进门槛,要在门前摆一火炉,让新娘正正跨过,以喻“婚姻”。有“会办事”(一种职业唱礼人)高唱:
一顶花轿到门前,火烟点起迎娘来。 新娘越对火烟过,夫唱妇随永和谐。 手牵新娘越火烟,君会惜娘娘惜君。 夫妻好比同林鸟,年年相爱年年春。
新娘被引领来到大厅,只见正中间摆一八仙桌,上有各式种子、花生、大枣等吉祥物品,让新娘逐一摸过。“会办事”又高唱:
盘中种子酣酣金,娘到君家欲同心。 伸手摸来好种子,好子好孙万人钦。 种子在盘盘底红,娘到君家结成双。 愿生五男加二女,女做夫人子解元。
随即送新娘入洞房,开始了一整天的漫长考验。说考验着实不假,一般迎娶新娘是在半夜两点,到家经过一番折腾也就是四五点,新娘被送入洞房后须端坐在床边一只四角椅上,一直要到下午四点才能起身!一整天身边只有一个伴娘(一般是新娘的亲人),但是不能交谈,也无法如厕。这多遭罪啊,很多新娘还来不及高兴,倒先被憋哭了——这一次可是真哭,和之前做做样子全然不同。
终于等到起身如厕后,又迎来一个重要程序——吃饭。这第一餐饭有讲究,叫“坐娘桌”,从吃什么到怎么吃,都要中规中矩。这个仪式非常繁复,要吃10种以上的菜肴,有白米饭、豆粉、豆干、鱼丸、蛋卷、鱼、猪肚等,其实吃只是形式,每样只尝一点点。饥肠辘辘的新娘还得继续饿肚子,要等到晚上才能进餐。但是至少稍微自由了,可以在房间内走动,和伴娘说悄悄话。
而此时外面大厅正准备一个重头戏——摆酒。摆酒的规模因家境而异,多则数十桌,少则几桌,都在自家摆。请柬早在几天前已发出,古镇乡绅为示身份,不稀罕酒食,故一般要新郎多次催请才勉强赴宴,导致大家纷纷效仿,新郎苦不堪言。
酒席的座次也极有讲究。首席上座称“东一位”,这是新郎外公的位置,名为“教谢外祖”,如外公不来则可由新郎舅父上座。其他位置则严格按照身份、亲疏、名望来排列,稍有不慎就会得罪人,这是又一道须由新郎作答的试题。
酒席开始,首席的外公或舅父致辞并请“开席”,大家才能动箸,随后佳肴、菜点、美酒、热毛巾轮番上桌,忙而有序。大家猜拳斗酒,却也遵守四礼五规,热闹而喜庆。酒酣耳热之际,好事的年轻人借着酒兴嚷着要闹新房,新郎就会拿出几条香烟来安抚被酒精刺激的兄弟,推推搡搡后,人们才逐一散去,新郎全家到此时才如释重负。
接下来就是洞房了,这是整场戏的高潮。新郎想快点进入温柔乡?早着呢,又有一套程式!溜铺、摆枕、牵被角、放蚊帐、食米糖等,每一环节都十分缓慢,象征以后夫妻相携岁月悠长,而且每一环节都配有一首“四句”,不过这次唱诗的换成了媒婆。如“摆枕”,诗曰:
枕头绣有双石榴,石榴结子嘴含须。 花工花妈添福寿,送您富贵盖潮州。
最后,要关房门成就天作之合了,诗曰:
灯烛洞洞光,双手关房门。 房内是块好花地,好花好果种满园。 好花枝枝秀,好果珠珠黄。 今宵是恁成双后,老来子孙福满堂。
折腾到半夜才告一段落,新郎新娘方能享受鱼水之欢。第二天天未亮,媒婆就来敲门,又是一番程式在等他们:开房门、出灶脚、打井水……主要考察新娘的家务活干得怎么样。如“出灶脚”是看新娘生火做饭如何,媒婆高声唱起:“新娘摸灶脚,一家大小同心腹;新娘摸灶墙,做事得体有告量。”
一应事项完了,简单吃几口早饭,新娘便在家婆的引领下上厅堂“叫人”。堂上早坐满了姑姨舅妗、四亲六戚,新娘双手端着珠糖,逐一敬称,“老姨,请珠糖”“老叔,请珠糖”……
至此,新娘才算是夫家的正式成员。第三天,新婚夫妇要打点行装到新娘娘家当“女婿”,又有一套仪轨。之后,这出大剧才落下帷幕。
遵循古制的潮汕婚嫁习俗繁复而拖沓,可见潮汕人典雅而独特的人文情怀,在我看来,这情景像演出,又像一场大考,考这对年轻人的社交能力、处事水平、人际关系。经此一役,他们才真正成人,事实上人生也确实需要这一次磨练,才懂得世事与人情。
人一来到世上会受到各种民俗的制约,这种约束是习惯、传统的力量,更是心理信仰,根深蒂固。对一些不对社会造成危害的习俗,我们大可当作特色文化,平常心待之;但对于一些阻碍社会发展的封建陋俗,则要坚决革除。
原载《群言》2020年第8期 原文标题:潮汕婚俗面面观 作者单位:汕头市濠江区文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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